刺眼的阳光,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来了。
与之相伴随的,是「格拉、格拉」的一阵响声,而车身也在不停地摇晃。
柳树人平平地躺着,有些口干舌燥。可他却不愿意睁开眼睛,也不愿意从睡眠里清醒。
昨夜梦中,他又回到在地球的大学宿舍了。他的舍友把方便面撕开,给自己煮了一碗面,结果被柳树人一把抢了过来。
然而,那面里虽然放了一个鸡蛋,却似乎没放调料包,无论怎么吃都没有味道。
柳树人越吃越觉得不爽,不由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——「砰!」
然后,他的手上传来了无比真实的痛感。
「嘶……」柳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,痛苦地捂看自己的胳膊,睁开了茫然的眼睛。
接着他就被阳光晃得双眼一阵刺痛!
柳树人不禁「呜」的一声,从眼中流出流来。
呜,这是怎么回事啊!
柳树人忙用手遮在眼前,让手在额上留下一片阴影,这才好受了一点,险险地把眼睁开一条缝。
柳树人赶紧把车窗上的窗帘拉好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但是,就算睁开了眼,他看见的东西也还是一片模糊。
柳树人以为这是起床后的正常情况,急忙又揉了揉眼睛。
揉过之后,他所视的景象却依然带着重影。
这让柳树人的心中一紧。他的手不由僵在了空中。
难道,难道他会变成瞎子?
梦境的内容,一下子从柳树人的头脑中消散了。
昨天战斗的情景,潮水一般地涌回了他的脑海。
向着他冲来的魔人、眼中射出的红光、杜威的救援、最后发现的那本书,所有的一切,他全都想了起来。
莫非,自己的视力,就是被那红光影响了吗?
柳树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接着他又想起了那本诡异的书。
杜威说,那是「害人的东西」。
也有可能,自己眼睛的问题是被那本书造成的。
他应该去问一问杜威,兴许杜威知道这问题的答案。
心里这样想着,柳树人又闭上了眼睛。
毕竟用带着重影的眼睛看东西,实在是太难受了。
然后,恐怖的一幕发生了!
随着柳树人闭上眼,昨天在书上到的、血红的文字,又在他的眼前浮现出来!
它们手拉着手,再一次地,跳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舞蹈!
「嘶!」柳树人骇然地把眼睛睁开,完全顾不上阳光的刺痛了!
他的背,已经布满了冷汗!
这些字,又是怎么回事?
难道,那害人的东西,已经在他的大脑里扎下了根?
难道,他是受到了未知物品的诅咒?
柳树人低着头,大睁着两眼,张惶地思索着。
一旦他把眼闭上,那些血红的文字,就会再次在他的眼前出现。
这让柳树人感到十分得难受。
在这一刻,柳树人再次感到了这个未知的世界,对他这名异界来客的深深恶意!
或许是听见了柳树人弄出来的动静,马车的前方,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:「您醒了吗,艾丽莎小姐?」
嗯?艾丽莎小姐?这个商队里面,居然还有女性吗?
柳树人回想了一遍昨天山洞外的景象,没想起来有这一号人物。
也许那人躲在车里,并未出来吧。柳树人想道。
然而,马车上却并没有其他的人回话。
柳树人扫了一眼周围,只见到了一堆杂物,并没有别的人在。那赶车的人又是在叫谁?
赶车人仍然不停地问着:「艾丽莎小姐?艾丽莎小姐?」
发现车里没人应答,赶车人对着拉车的那匹驽马低低地喊了一嗓子,叫它慢下来一点。他自己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走到车厢旁边,掀开了车上的帘子。
柳树人只看见对面挂着帘子的地方,突然亮起了一大片眩目的光明。
他连忙偏过头,闭上了眼睛。
「您果然是醒了,艾丽莎小姐。」赶车人的声音似乎非常疲惫,充满了一种例行公事的刻板,「既然您醒了,那您有什么需求没有?杜威大人说,让我们一定要照顾好您。如果您有什么想要的,尽管和我说。」
柳树人这才意识到,赶车的人原来是在叫自己。
他连忙说道:「没,没什么。我没什么需要的。谢谢你的关心。」
「哦,那好。我就在前面坐着,随时都乐意为您效劳,那个,艾丽莎小姐。」车夫说着放下了帘子,这让柳树人觉得好受了很多。
耳中听见那赶车的人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,柳树人连忙从车上站了起来。
因为拉上了窗帘的关系,车厢里十分暗淡。
柳树人只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四肢都还健全。
但他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里。
柳树人的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下身。
一个可怕的猜想,在他的心里盘桓不去。
如果,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,那他该怎么办?
柳树人不敢去想。
他的手因此更加颤抖了,右手蜷曲的五指,在自己的裤档前徘徊不去。
不行,冷静!
柳树人深呼吸,一把抓了下去!
「嘶!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!
小小的一团,软软的还在。
就是有点疼。
柳树人哭笑不得地揉着自己的下身。
既然他没有变成女性,那赶车的人叫他为「艾丽莎小姐」,就着实让人玩味了。
柳树人敢肯定,这一定是杜威教唆的。
他不知道杜威的用意何在。
或许杜威确实是有深意在其中吧,可是柳树人却不想再这么继续把女性装扮下去了。
万一这是杜威的特殊爱好怎么办?他难道要因此就当一辈子的女人吗?
柳树人已经决定了,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,他就会表演「当众变性」!
不过,这次就先算了吧。
眼下危机还未除,柳树人对这方世界也不够了解,他还不好随随便便就拂了杜威的意。
所以这个「艾丽莎小姐」的身份,他也只好先捏着鼻子认下去了。
「唉。」柳树人想到这里,发出一声叹息。
可紧接着,柳树人的脸色就变了。
刚才是躺着,还没什么感觉;然而眼下他却站了起来,小腹处的鼓胀感马上就变得明显了。
柳树人两腿紧紧地夹着,只觉得两颊火热,十分难堪。
嘴唇张了几张,又看了一眼身处的破败而狭小车厢,柳树人终于认命似的坐了回去,用力地拍着车厢。
「停,停车!」柳树人喊道,「快憋不住了!」
「吁!」车夫在前面长长地喊了一声。拉车的驽马一阵长嘶,缓缓地停下了脚步。
柳树人见到马车慢下来,也顾不上等它停稳了,就一把推开了车门,打算直接跳下车去。
比起「人有三急」来,阳光对眼睛的刺激已经算不上什么了!
这惹得外面传来一阵骂声:「小娘皮,不要命了?」
然后,一个粗壮的手臂从外面伸过来,把柳树人推得一个趔趄,又倒回了车里。
柳树人全凭了扒着车门的右手,才没有摔倒在地上。
这让柳树人心里恼火万分。
他用手遮住眼睛,往车外看去,见到推他的是一个黑黝黝的汉子,锃亮的光头,脸长得很老,有点未老先衰的样子。
他长着一条半的棕色的眉毛,乱糟糟的。眉毛下是一对三角形的眼睛,透露着凶恶的光。
他的一寸长的络腮胡子粘着泥土,显得非常油腻和邋遢。而他身上那破破烂烂的皮甲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。
柳树人一看见这个人,就心生不喜,于是用不满的语气说道:「你推我干嘛?」
「小娘皮。」那光头大汉说道,「你妈妈没告诉过你,要等车停了之后才能下车吗?」
柳树人不喜欢这大汉说话的语气,纤细的眉毛皱了起来。
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太着急,做事确实有些不妥。
本着不和二愣子纠缠的原则,柳树人稍微放软了一点语气,说道:「对不起,我太着急了,没注意到这点。」
「哦?」光头挑了挑眉,仿佛非常惊讶一般,「你在跟我道歉?」
「是的。」柳树人面无表情地说,「现在车停好了,我可以下去了吗?」
「你道歉的诚意在哪?我怎么没有听出来?」那光头说。
柳树人的右拳紧紧地捏着。如果他的身体不是十二岁,根本打不过这个光头,他现在已经冲上去和这家伙干架了!
柳树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家伙。
他们两方人马完全是落水相逢,之前都没见过面,这个光头怎么一上来就是这种凶神恶煞模样?
还是说他现在的样子,看起来很好欺负?
可是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所以,柳树人只好硬梆梆地说道:「对不起。我向你道歉,我实在是没留意到,我下车的时间,会对你的贵体造成困扰。请问,我现在可以下车了吗?」
光头显然也不喜欢柳树人的这番姿态。他眯起眼睛,脸部的肌肉蠕动着,正想说些什么。
这时,车夫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:「行了,少说两句吧,帕利。」
车夫急匆匆地来到光头的身边,拉住了这个凶恶的大个子。
柳树人这时注意到,车夫是一个红色头发的小个子,高度只到光头的胸口,比起他自己也不过高出一个头多一点的样子,倒与其低沉的声线十分不相称。
「艾丽莎小姐是贵客。」车夫一边说一边给光头打着眼色,像是眼睛抽筋了一样,「杜威大人让咱们好好照料她,咱们可别殆慢了。」
「好吧。」光头帕利嘟囔道,「你说的对,我们确实应该好好地招待一下艾丽莎小姐。」
说到「好好」两个字时,帕利刻意加重了语气,其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如果是一般的少女,这时已经哭出来了吧?柳树人想。
他静静地站在车厢里,看着车夫又劝了帕利几句,帕利才不甘心地退后了几步。
「艾莉莎小姐,就让我扶着您下车吧。」红发的车夫对着柳树人弯下腰,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贵族礼。
柳树人连连摆手,说:「不用,我自己下车就行。」
但车夫执意不听,仍坚持着把柳树人抱了下来。
轻轻把柳树人放在地上后,车夫弯着腰,对柳树人笑道:「艾丽莎小姐,您可以管我叫『卡尔』。」
柳树人「哦」了一声,表示知道了。
可能是赶车太消耗体力,出了太多的汗,这位名叫卡尔的车夫身上有一种羊肉一样的膻味,让柳树人十分不愿意和他靠近。
但是卡尔却对此浑然不觉。
他搓着两只手,对柳树人胁肩谄笑:「艾丽莎小姐,您要,那个,小解,对吧?」
「对。」柳树人一边说,一边左右张望,想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解决问题。
他的尿意越来越强了,马上就要忍不住。
可是最近的一处灌木丛也离马车颇有一段距离。
柳树人来不及分辨哪一处更近了。
他瞅准了自己乘坐的马车后面的一片密林,飞快地走了过去——柳树人不敢跑动,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动作太大,就有可能失|禁。
谁料,才走了没几步,就有一个高大的阴暗笼罩在了他的头顶。
柳树人急忙停住脚步。
在他的前方,出现了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大汉,正是那位一直和他找茬的光头帕利。
柳树人当即不悦地说道:「你挡着我干什么?」
「小娘皮,」帕利一开口,就让柳树人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,「你想到哪去?」
「还能去哪?树林呗。」柳树人说。
「呵呵,小娘皮,你还不知道,这山里面的虫子有多厉害吧?」帕利不怀好意地笑道,「像我这种糙汉子还没什么,就怕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咬得哭爹喊娘哩!还有那种手指粗的长虫,它们可最后会钻洞了,你可务必要当心你的小洞哦!」
这都讲得什么混账话!
柳树人还没来得及发怒,忽然听见「噗嗤」一声。
寻声望去,他看见了一个半边脑袋顶着恐怖的伤疤,因而变成秃顶的男人。他正抱着双手站在一边,露着一口残缺不全的黄牙,嘿嘿傻笑。
发现柳树人看过来,这男人立即收了笑容,对柳树人弯着腰说道:「艾丽莎小姐,我先替帕利赔个不是。他其实挺蠢的,一贯心直口快,想着什么就说什么。还望您能海涵,海涵啊!不过啊,艾丽莎小姐,帕利说得其实是非常有道理的。要不然,您就在这马车中间,当着的大伙的面解决了吧?」
「没错,保罗说的对。」帕利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,嘿嘿笑道,「怎么样,小娘皮?你要是真想嘘嘘,就赶紧解决完事。大家伙还等着赶路呢!」
柳树人冷冷地问:「我要是说不呢?」
「那还不简单。」帕利抱着臂说,「要是不想嘘嘘,你就回马车上去,不光你省了事,我们大家伙也都跟着省事。你说是不是啊,保罗?」
「那是,那是。」脑袋有疤、嘴里缺牙的男人连声说道。
「哼!」柳树人实在懒得和这群人较劲,而且他也快憋不住了。
「反正我就是要到林子里去。你们看着办吧!」撂下这么一句话,柳树人绕着了帕利,再次向着树林走去。
帕利这回也没再拦他,只是抱着两臂,冷冷地看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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